万象之塔

我想做一个温柔的人。

【凶宅笔记/白秦】风暴

《风暴》

西幻设定世界

by 森罗为华

 

*此文收录于凶宅笔记白秦无料本《千面》。

*并非dnd设定,不属于现有任何一个西幻规则,请勿较真。

*除h外,此文白秦无差。

 

   【一】

 
 

  那是最好的时代。

 
 

    落座在酒馆里的吟游诗人清了清嗓子,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本来已经打起十二分精神的人们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气声,准备远离这个小子。在这个常年受风雪和严寒困扰的城市里,呆在小酒馆里听吟游诗人说故事是唯一的消遣,可当难得来到这里的吟游诗人中有十分之八张嘴就是这么句话,再有耐心的人也听腻了。他们几乎已经确定,这回来的小子又是一个在大城市混不下去日子,来这边陲小城碰碰运气的主。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那也是最坏的时代’?”一个觉得自己被愚弄了的大块头佣兵不耐烦地出声嘲笑,他等着看眼前这个小子露出惊讶而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那就是最好的时代。”

 
 

  离去的人们顿住了脚。

 
 

  

 
 

  

 
 

  1.

 
 

  哪怕是刚来艾斯维尔的行商都知道,莱恩亲王的领地周围不可靠近。

 
 

  艾斯维尔以悠久的历史和美妙的天气而著称,这个城市曾作为直面北方蛮族的第一道要塞诞生,而铁与火的洗礼之后光明神的恩赐和将近千年的平静时光则将这里打造成了一个外表温和的城市——蜂蜜色的阳光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拥抱这里,空气清爽而不燥热,任何一个时刻你都能在街上见到笑容柔软甜美的兽族女孩子捧着大筐的特产水果或是熏肉请旅行者品尝。对于职业者而言,这里更是圣地,谁都知道“永夜歌唱者”和“封印守卫”两位半神强者永久坐镇艾斯维尔的佣兵公会,因此这座城市在泛大陆城市评定上无论是防御等级还是知识等级都上涨了不止两个等阶,也导致这里的职业者数量要比其他同等级城市要多上那么三分之一。

 
 

  而据小道消息传言,莱恩亲王的领地防御要比佣兵公会还要森严。

 
 

  凡是听到过这个消息的人百分之八十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职业者到了传奇/半神境界后,挥挥手就能抹平一座城市!这可不是什么空口无凭的玩笑,在历史中总是有那么几个倒霉的城市因为或大或小的原因得罪了传奇或是半神强者而覆灭,譬如号称永不陷落的钢铁要塞加维里亚就是在传奇翼族法师“灼炎魔女”手下被夷为一片焦土,冲天大火在废墟上肆虐了整整半月,其间哪怕一只飞鸟都没有逃出来;又比如坐镇这里的“永夜歌唱者”,这位已经踏入半神境界的黑暗精灵叛逃者的成名之战就是以一人之力将足足五个地下城市全数抹去,震惊了整个大陆的黑暗世界。由此可见半神职业者的战力有多么强悍,而一个皇室亲王的领地居然能做到更加夸张的地步——不少人在这二十个字的消息里面琢磨出了相当有趣的意味,同时也在某些人的默许之下,这个消息被添油加醋地广泛流传了出去。

 
 

  这就代表着,在消息以一条龙掠过的速度向外飞快传播之时,有某些东西会从地表浮出并被吸引而来。

 
 

  

  

 
 

  白开正在整理行装。

 
 

  作为黑暗猎杀榜上排名前三的传奇(这里是个双关,当然,既指位阶也指名声),他这些年已经闲下来不少了。在可以称得上闪耀整个泛大陆——无论是阳光下还是黑暗世界——的赫赫凶名下还敢前仆后继找死的人不多,而能够请动他出手的价钱一般人也负担不起,除却每年必须要为公会付出的一些必要任务和大家族的地下委托外,其余时间他真是要闲出特殊气体来了。因此,在某一次和袁阮的闲聊中听到了某个有趣的传言后,他觉得“人”生中终于出现了新的乐子。

 
 

  “你真的要去?”

 
 

  袁阮在一边抱着手臂看白开折腾那身皮甲,头上的尖耳此时软趴趴的耷拉在头上,甚至连他引以为豪的银灰发色似乎都变成了暗灰色,这无一不昭示着它们主人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当然。”

 
 

  白开勒紧了腰带并往暗格里放入必要的道具——天雷之石,烟雾弹,爆裂弹,冰霜喷射弹,还有什么?他将一捆由飞龙的筋和爪子制成的特殊绳子结成束扣并挂在腰侧,对袁阮的担心充耳不闻,直至对方冲着他的脸甩了个什么玩意才把他的注意力从心爱的装备上拉了回来。

 
 

  “……那不过就是个传言,亡灵才知道这消息的背后是什么来头,在我看来这就是个陷阱,白开你的脑子被食尸鬼啃了吗?”要不是考虑到两人之间的武力差距和对方那阴晴不定的脾气,袁阮早就上去揪着对方的领子摇晃了。因为一个不知何人有何居心的随口说出来的玩笑而亲身赴险,这年头的传奇都这么有个性吗?还是说,这就是商人和职业者的思想差距?想到这里袁阮摇了摇头,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他一辈子都要离职业者远远的。

 
 

  “我说,你就对爷爷这——么没信心?”作为顶级职业者怎么可能会被普通人丢来的东西砸到,白开只是在原地随便举起了手便拦下了那东西,本因袁阮这一举动而轻微动怒的他在看到掌心物品的真实面目之时怒火硬是被消弭成了一声无可奈何的轻笑,转手把它顺着原轨道抛了回去:“你好好留着吧,爸爸用不着。”

 
 

  来自于雪狼皇族的身份徽章……这小子。

 
 

  白开沉默着把弥生出来的一点感动压回心里,转身拉下兜帽离开了袁阮的庄园。

 
 

  

 
 

  

 
 

  【二】

 
 

  吟游诗人深深地吐了口气,他已经激动到口干舌燥了。这个故事的反响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刚刚还充满着不耐情绪的人群已经老老实实地坐在酒馆里聆听这个新的传说——生活在这和平时代的人们已经听腻了那些巨龙掳走美貌的公主,勇者斩杀可怖的恶龙,王子向恶毒的继母复仇,国王与敌对国王的恩怨之类的传说,那些陈词滥调再不能吸引这些人,它们只剩下哄小孩子的用途。

 
 

  不过与这些又相矛盾的是,人们对于那些光与暗,黑与白,冰与火,爱与恨,恩与怨,背叛与信任,仇恨与宽恕的主旋律却还是抱有相当大的热情,某种另辟蹊径的黑暗基调的故事并不能激起人们的好奇心,反响堪称惨淡,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年代对于吟游诗人的定位和期待,要知道他的目标从来不是仅仅养活自己就够了,而是名扬大陆。为此他踏入了相当多危险的遗迹和废墟,听闻了很多只传唱在当地居民口中的歌谣,整理过数量庞大的纸卷与书籍;而从这些繁杂又零碎的近乎要失散在风中的片段中,他拼凑出了一个璀璨瑰丽的故事。

 
 

  吟游诗人起身向老板要了杯清水,在走回自己位置的路上被一个兽族姑娘拦住了。

 
 

  “那个刺客,他帅吗?”

 
 

  吟游诗人笑着点了点头,这是无论讲哪个故事都会有的场景:如果有新的男性角色出场,女孩子们一定会向他追问对方的容貌;反之亦然,汉子们对女性角色的热情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在激动的姑娘再次提问前开口:

 
 

  “他是造物主的悖论,不魔法的产物,金瞳与白发的搭配是他独一无二的显著标志,而一身黑肤会让人误以为他是夜色女神的私生子——”

 
 

  酒馆里突然传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喷水声和咳嗽声。

 
 

  

 
 

  2.

 
 

  白开当然已经过了听到一个传言就贸贸然上门的年龄,这回对莱恩亲王的领地感兴趣当然不止是因为那个被放出来的消息,在袁阮不知道的暗处,他早已接下了一个委托,而他雪狼族的小朋友说出口的“无心之失”除了加重他心中的怀疑外并没有起到什么催化的作用。

 
 

  “黑暗天幕?那群老家伙真是下了大本钱。”

 
 

  白开捏着一卷散发着浓郁黑暗灵光的卷轴踏出了刺客公会的某个交接点,走出房门外扑面而来的阳光让他颇为不适地眯起了眼睛——永昼之城艾斯维尔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阳光眷顾给阴影系职业者造成了相当大的麻烦,在这里黑暗和亡灵都是被压制的属性,施展同等级技能时这两系的消耗要多出二分之一,效果也会大打折扣。简单来说,传奇等级以下(职业等级十级以下)的黑暗/亡灵系职业者踏入这里跟自我封禁没两样,基本没什么人会吃撑了没事干跑到这里来作死。

 
 

  至于传奇和传奇以上?白开负责任的告诉你,那感觉跟带着镣铐跳舞似的。

 
 

  “……所以爷爷又不是什么SM爱好者,做这个委托感觉要折寿三年啊。”白开左右观察了一下,拉下兜帽步入阴影中,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身影。

 
 

  

 
 

  

 
 

  

  “我草真是日了猎犬,谁给这老狐狸下了战书吗?密室围得跟铁桶一样就算了,我头一次见到在厨房都埋伏俩猎人的!神经病啊有钱烧得慌啊不嫌狼狗骚一鼻子吗!?”

 
 

  此时我们的刺客阁下正在这座城堡的墙壁上小心翼翼地借力行动,得亏他天生一身黑皮,在笼罩整个领地的黑暗天幕下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更是和陈旧斑驳的墙砖混为一体难以分辨。白开一边以微弱的音量自个跟自个嘟嘟囔囔,一边挪到了某扇窗子的底下。

 
 

  “真他妈是有钱烧得慌!一城堡刷什么禁魔涂料,爷爷我不把这墙上抠掉几块漆我就对不起我白家子孙……嗯?”

 
 

  全然忘了白家从上至下就他一个吃饱不饿的刺客阁下听到头顶上有窸窸窣窣的动静,随即一束对他来说有若实质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察觉到探究但无杀意的视线,白开一手扣进砖缝稳住身体,全然不管自己这一下手会使莱恩亲王引以为豪的,年代久远的城堡墙砖再多上几个裂缝。他抬起头,顺着视线来源追视回去,同时身体像猎豹般绷紧,下定决心待摸清人底后就把对方眼睛挖下来——他甚至在心底给自己叫了声好,为了这等仁慈饶恕的行为。

 
 

    然后白开就愣住了。

 
 

    在黑暗天幕笼罩下的浓郁夜色当然挡不住传奇刺客阁下的锐利视线,更何况无论是来自精灵或是龙的血脉都保证了他就算不借助天上的星光也能看见三百英尺外一只兔子的活动轨迹,正因如此,刺客先生在不算正式见面的第一次相遇就把眼前人的容貌身形深深刻印心底,甚至还凭借着良好的职业素养估计出了对方被窗口挡住的下半身情况,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挺好看的。如果如他的外表所示那样是个纯血人类,长成这样实在是神的宠儿。

 
 

    目光在十分之一秒内就在对方身上逡巡了三四个来回的白先生下定结论。

 
 

  ……然后呢?

 
 

  俩人就这么维持着诡异的平静,罗密欧与朱丽叶一般隔窗台相望了将近十秒钟,直到远方传来一声爆响把失神的白开惊醒。他打死都不想承认自己看着一人类的脸看了半天!到底有什么好看……哦确实挺好看的。

 
 

  作为外貌协会潜在成员的白先生决定放过这个看起来无害的炼金术师(是的,对方穿着炼金师特有的斗篷,领口还别着徽章,别质疑刺客阁下的观察水准),毕竟挖了人眼睛也算是破坏美感。他朝着看起来还在出神的年轻人类露出一个混合着喜悦和杀意的笑容,正准备借力跳上窗台威胁他几句,刚刚张嘴的瞬间却看见那人丢了个什么玩意下来——

 
 

  这么近的距离,怎么躲都避不开。

 
 

  白开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盛满了紫罗兰色液体的玻璃试管正正好好的拍碎在自己脸上,一瞬间感觉久违的怒气席卷了自己的头脑,他现在只想抓住那个人类将他撕碎,用血红和乳白的颜色涂满这扇窗户,将他精致的头颅挂在这座城堡大门的尖端,这样才能抹消他犯下的错误。……至于那瓶不明液体?白开并不担心,他身上有来自于黑龙的血脉,而龙皮的防御力从来都是一等一的。

 
 

  但他失算了。

 
 

  那瓶溶液在试管碎裂的一瞬间便蒸发成了雾紫色的气体并裹住他,而白开在下一个呼吸的瞬间便恨不得自己从未来过这世界上。

 
 

  ——怎么能这么臭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在沼泽里泡足了十天十夜的臭袜子混合上食人魔的唾液和巨怪的鼻涕以及猎犬营养餐的气味摧枯拉朽般地冲进他的鼻腔,白开反射般地涌出了生理性眼泪并且捂住嘴疯狂干呕,他引以为豪的意志力能在把一头飞龙做成肉馅的巨力中坚挺过来,却在这诡异的气味中连百分之一秒的时间都无法抵抗。

 
 

  所有的粗口和恶念都烟消云散,他觉得自己遭受了世界上最恶劣的酷刑。

 
 

  白开就这么从四楼的高度上垂直掉下,在树林里砸出一个两尺深的坑洞。而他强忍着恶心和全身的痛感爬出来后连回头望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甚至连足迹都懒得掩盖,直接潜入阴影仓皇地一路奔逃离开。

 
 

  这是白开三百年来最狼狈的一刻。

  

 
 

  

 
 

  3.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开面无表情地看着旁边狂笑的袁阮——对方头上还罩着一个可以隔绝气味的水泡,这无疑又狠狠刺激了一下刺客阁下。

 
 

  “……这笑话我可以笑三年,说真的。”袁阮总算注意到了旁边几乎实质化的怨气和怒气,赶紧收敛了一下自己,但语句中时不时出现的呛咳声还是出卖了他。

 
 

  那也得有命笑。

 
 

  白开已经摘下了原本挂在腰侧的匕首开始上下抛动,其动作里面的威胁意味不言自明。袁阮尴尬地闭上了嘴,这位爷的喜怒无常脾气他已经领教了很多,就算彼此已经成为了朋友但某些条款恐怕永远都高悬在那里,不可逾越一步。

 
 

  何况是这种堪称是耻辱的事。

 
 

  雪狼族的王子耷拉了耳朵,复而又想起什么似的精神起来,用力锤了下自己的掌心:

 
 

  “对了白开,我找到一个据说可以处理你身上问题的草药师!”

 
 

  

 
 

  众所周知,泛大陆上种族多样,而各种种族的混血也是层出不穷。有心人曾试图统计过这些纷繁血脉的融合与冲突,最终得出了结论,并不是任何一对种族的血脉都可以融合在一起。

 
 

  譬如龙和精灵。

 
 

  在《血脉的传承》一书中,连接这两个种族的那条线被打了大大的红叉,无数前人用他们的经验告诫后来者,这是条行不通的路,龙和精灵这两个种族,永远不能产生混血种——所有新生命都会因为剧烈的冲突而被灼烧致死,无解。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袁阮在初见白开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而对方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我出生于一个实验室,有意识起就成年了。”

 
 

  “至于血脉冲突……”

 
 

  “熬不过去,就是死。”

 
 

  “我不想死。”

 
 

  白开风轻云淡地耸了耸肩。

 
 

  完全矛盾的血脉赋予了他永远悬在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但也赋予了他远超任何一个混血种族的天赋。来自于龙的部分给了他薄弱的龙威、坚硬的龙鳞、强大的力量与体质,和对于金币珠宝的无限喜爱(……);而来自于精灵的部分给了他永久的寿命、惊人的艺术天赋和极限的敏捷。这些近乎完美的天赋让白开拥有极高的起点,也让他在初行走大陆的百年内便威名远扬。

 
 

  但这也代表着,他是世上唯一的孤例。几乎没有人能彻底解决根植在他身体里的痛苦。

 
 

  

 
 

  

    4.

 
 

  其实白开几乎已经要放弃了。

 
 

  三百年。自他有意识并逃出那个实验室以来已经三百来年过去了,其间因不甘这痛苦也找到了不少号称手到病除的炼金师或者草药师,但他们都化作了白开后花园的肥料。不得不说,白开对于人性黑暗的认知倒是基于这群人而逐步建立起来的——要么是冲着他是孤本,试图把他抓进自己实验室的;要么是被他的仇家收买,上门来给他下毒的。真正有技术的倒也来了几个,可他们无一不是叹气摇头离开。

 
 

  曾经抱有的希望早就被打击得只剩一点残焰,白开这回也只是看着小朋友热切的态度上面才点头同意一试。

 
 

  结果到了约定好的地点,白开出乎意料地看见了“老熟人”,这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哦,是你。”

 
 

  坐在椅子上的人偏头嗅了嗅空气,这个小动作将白开的愤怒彻底推向了顶峰,他紧咬牙根握住匕首,身体早已因为极度的震怒而微微弓起,甚至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开始泛起暗色的鳞片纹路,传奇强者的威压在青砖地板上滚过使其刹那间化作放射性的蛛网。

 
 

  他发誓,今日要在这里将这个愚蠢的年轻炼金术师砍成最细腻的肉泥——

 
 

  可惜这人天生就是他的克星似的,下一句话直接把白开扎成了泄了气的口袋。

 
 

  “……薄荷,永冻之水,顶级冰霜石。这都什么办法,”对方似是只凭嗅觉便判断出他曾经服过什么药,这让白开非常震惊,从来没见过治疗者能有这样的技能,“堵不如疏,这样乱投医只会让你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他对白开礼貌的点点头,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威压的震慑,仿佛把围观群众退去的行为归结到了受到病人犯病的惊吓上。

 
 

  “似乎有那么点本事……尝尝爸爸这个如何?”白开舔了舔尖牙,这扎手的硬点子重新激起了他的战意,他拼着激活血脉的痛苦也想给这个年轻人上那么一课——告诉他什么叫别得罪不该惹的人!

 
 

  双瞳骤然灿烂若融化的金水,耳边指尖皆有厚重的黑鳞逐渐显现,本来俊美如精灵的面容此时已扭曲成野兽般的姿态,空气中似有急速的爆鸣声响起,有如上古凶兽的低吼声从白开的喉咙口滚过,冥冥中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巨锤挟着雷电与天威轰然砸下——

 
 

  “嘭——!!!!”

 
 

  像是几千个口袋被吹胀后猛然膨胀爆炸开来,以那两人为中心一阵几米高的气浪与尘土飞扬扩散,周围的好事者皆趴伏在沙土里纷纷呛咳并诅咒着这两个神经病,而此时始作俑者的狼狈度并不比他们要低。

 
 

  白开沉默着抹去嘴角的血液,强行激活血脉的下场就是他现在连站立都很勉强,丝丝缕缕的黑色血液从鳞片缝隙间滴落并在地上灼烧出一个个坑洞,脑侧似有千百只小金锤在不断敲打他脆弱的神经奏出一曲根本不欢快的交响乐,可他试图用龙威去压迫的那个人只是非常平静地用着奇特的眼神扫视了周围一眼,然后给他下了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结论。

 
 

  “果然非常严重了。”

 
 

  轻轻叹了口气,人类炼金师扬手扔出半打水晶,有着通透色泽的宝石在脱手后并没有落地,而是在空中自动排列组合成一个六边形,每两块水晶之间自动以魔力之光连线并构成了一个六芒星——它们就这样悬在两人的头顶上一边嗡鸣一边自动旋转,投射下来的光幕将白开和炼金师都罩在里面。

 
 

  八级道具隔绝之壁:通过精神力催动而制造出一个可以完美隔离影像和气味并干扰精神力探测的结界。

 
 

  白开对这个炼金术师的评价不禁又上升了一层楼,对方乍看下只有四五级的职业层次,却能从容的使用着高等级道具,这种行为的隐在含义非常明显:这位的精神力比八级职业者有过之而无不及。要知道高等级炼金道具也不是随随便便拎个高等职业者就能用的。

 
 

  “丁香粉末,薄荷……还有无根水。”年轻的炼金术师似乎并不知道“保密”二字如何写,白开就这么看着对方毫不顾忌地从口袋里掏出各种材料并在自己眼前现场调配药剂,再想想之前见过的那些神神叨叨恨不得把自己居所里外三层都保护起来的草药师炼金师,他对这个敢于打破约定俗成的神秘规则的年轻人类有了更多的兴趣。

 
 

  一管泛着蓝色光泽的药剂被递到了他鼻子前面,白开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空气中还没散去的淡淡薄荷香气,但他依然对这玩意有所怀疑——当然不是安全问题,他的体质足够在第一时间发现毒素并用特别的方式排出;而是对方初见面时送他的“见面礼”,足够让他用漫长的生命来铭记一辈子。

 
 

  “你三天前在亲王城堡里干什么?”刺客阁下摩挲着手中试管的外壁提出了一个毫不客气的问句。

 
 

  “接了委托,治好他长女的病。”对方爽快回答了,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这种对话有侵犯隐私的嫌疑。

 
 

  “……哦。”白开觉得在这短短的见面时间里他接收到的意外感要比前三百来年加起来还要多,他点点头举起药剂准备挑开木塞,又出于为了自己龙身安全着想问了最后一句:“这玩意没怪味吧?”

 
 

  “上次那个只是失败品。”

 
 

  得到确切回答后白开将药剂一口饮下。

 
 

  像是一杯没经过任何处理的永冻之水被直接倒进了身体里:原本因为过分的高热而蒸腾的脑浆在这一刻全部准确的冷凝并归于原位,那些留在他脑侧不断敲击的小金锤瞬间烟消云散,温和而不尖锐的冷流冲刷过他的四肢百骸,所有因为高温而变形的内脏似乎都完整的归位了——白开从未体验过这样舒爽的感觉,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嘴:

 
 

  “嗝儿。”

 
 

  几点小火星被他喷了出来。

 
 

  刺客阁下尴尬地捂住了嘴,眼角余光瞥见炼金术师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尽管对方刚刚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但白开仍然坚定认为炼金术师是在闷笑。

 
 

  别质疑一条龙的直觉。

  

  “咳,嗯。”白开这下彻底服了,他无可奈何地拍拍身上留存的血液和灰土起身走到对方面前,把一卷契约拍到了对方的手里:

 
 

  “治好我。”

 
 

  连有求于人的时候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不过对面的怪人似乎根本不介意——年轻的炼金术师毫无所惧地张开五指轻声念诵咒语召唤出一个软趴趴的透明史莱姆,然后握住这小家伙在合作契约上按下了一个法阵。

 
 

  “秦一恒。草药兼炼金师。”

 
 

  这就算介绍自己了?白开点点头也回了个礼:

 
 

  “白开。龙与精灵的衍生体,传奇等级刺客。”

 
 

  

 
 

  【三】

 
 

  当吟游诗人落下最后一个尾音时,已经夕阳西下了。他喝光了杯子里最后一滴清水,站起来向诸位听众鞠躬行礼。酒馆里这才爆发出一阵口哨声和鼓掌声,为了这新颖的故事和将它讲述出来的人。

 
 

  “谢谢谢谢……”吟游诗人非常感动,他不断地对人点头示意并拿出一个帽子来讨赏,这是个约定俗成的规则,所以酒馆里的听众纷纷慷慨解囊,那个帽子转瞬间便被钱币填满,他甚至需要用双臂来抱着它才不会使顶端的银钱跌落——这时,一只戴着黑色布甲手套的手伸过来在最顶端放下了一颗硕大的火焰魔晶。

 
 

  全酒馆都被这豪放的手笔震惊至失声。

 
 

  “讲得很好,明天我还来听。”手的主人穿着一件近乎拖地的长绒斗篷,兜帽拉得只能让人看见他的下巴,从阴影处垂落的一缕白发和尖尖的耳朵表明了他黑暗精灵的身份;而他左手还拉着一名同样裹着斗篷和兜帽的年轻男子,黑暗精灵对酒馆里的人比了个“嘘”的手势,搂着同伴的肩膀离开了,留下一群善意地哄笑着并鼓掌欢送的围观群众。

 
 

  而那个吟游诗人仍然捧着一帽子钱币傻愣愣的杵在原地,他当然不是因为那枚贵重的礼物——

 
 

  而是因为他在那个“黑暗精灵”低头的瞬间。

 
 

        看见了一双璀璨若金阳的龙类竖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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